【卫练】二 恶夜暗战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卫庄和衣而卧。
周遭一片寂静，风声轻盈，又仿佛无声低语。
他的梦境是由一场大火而起。
发动叛乱的那个夜里，半边的云都被韩王宫的那场大火染红。
那个梦很混乱。
梦里的她在哭，姬无夜死去了，滔天的火点燃了那座她熟悉的王宫。
她在为什么而哭？是为了姬无夜，还是为了她自己？
他不知道。
他对她说：“这或许不是你想看到的。但是，在你的心底深处，这才是你想要的。”
赤红的火焰在宫室中肆虐，无助的哀哭响彻云霄，没人可以逃离这场灾难，这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你不愿回忆的过去已经死亡，就让这一切被黑夜永远地埋葬。”
梦境分崩离析，场景一转，又来到他们初识。
“你叫什么名字？”红莲问。
“这并不重要，”年少的卫庄依旧我行我素，“你只需要记住我这个人。”
……
“上天或许要我等待来世……”
“我不相信来世。”
在新郑城那场永远无法熄灭的大火中，他对身旁的红莲道：“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长路，也许，明天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然而，深渊给了我们仇恨的眼睛，我会用它去看透黑暗的尽头。”
……
卫庄忽然醒了。
云端月似弯刀，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钝磨着人的心。
鲨齿在月下静默，夜风吹拂着他的白发，他的眼中有着让人无法看清的情愫。
其实他应该杀了她，这样他的心里就不会再有一丝破绽。
他不该留下她。
这么多年，他将他唯一的弱点带在身边，保护的无微不至。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这是隐藏在他心底深处的秘密。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在这乱世，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他输不起。
可是他的梦境，轻易地出卖了他的心。
耽于情爱者，自甘堕落。
没人知道他的梦里从来都没有什么鬼谷纵横，七国天下，只有那个在火光中流着眼泪无声哭泣的公主。
他拼命想要掩藏的东西，在某个深夜，赤裸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不是一个剑客该有的感情。
那时他还嘲讽盖聂，端木蓉那个女人，长得一般，又闷又冷，连白凤一击都接不住就昏死过去，这样的女人，也值得他这么难过。
可是那个在他心里哭泣的姑娘，却在此刻，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
这是经年后再次与她分开，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她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这可怎么办啊……
毕竟那样明晃晃的弱点，绝不能显露于人前。
山底雾气氤氲，卫庄仰躺在溪流岸边，露珠在树叶上凝结，折射出满月的光辉。
片刻后，他坐起身。
滴——哒——
“你醒了。”
“你是谁？”卫庄视线微转。
“这不重要，”看不清身形的影子藏匿在黑暗里，“你只需要记住自己是谁。”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卫庄站起身来，缓缓道。
“或许没有关系，或许有关系。”
卫庄没有说话，节骨分明的手抚上了鲨齿的剑柄。
那个声音忽然道：“没有人能够在巨阙的一剑下幸存。”
“你是专程来恭维我的失败吗？”卫庄脸色不变。
“巨阙号称天下至尊，虽然排名第十一，但是一剑的威力足以开山裂石。你交战之前已经受了两次重伤，所以也不能算失败。”
“如果是寻找借口的话，我还不需要别人代劳。”卫庄锋利的眼神寒冷如冰雪。
“说到借口的话，或许纵与横的交战更加需要一个理由……这不正是你们生存的原因吗？”
卫庄面色深沉，神情冷厉。
“如果战争结束了，兵器就要被收藏……”
“战争还没有结束，”卫庄冷冷地打断了他，“那些认为战争已经结束的人，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很好。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是我的主顾了。”
“主顾？”
“我是一个提供服务的人。”
“什么样的服务？”
“情报。”顿了顿，那个声音接着道：“对你的战争……或者说，对于你们的战争，有用的情报。”
“你说的你们是指谁？”卫庄语调淡淡。
“你们——儒家张良是其中之一吧？你们是不是有一些计划？”
卫庄握住鲨齿的剑柄，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神秘的黑衣人。
“我知道你们还在调查多年前一个朋友死亡的真正原因……我是不是证明了自己还是有些情报的？”
卫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杀意，“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为战争提供服务的人，当然不希望战争停止。”
“你有什么情报可以给我？”
“首先取决于你的敌人到底是谁。”
卫庄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再次回神，那人早已消失无踪。
……
林中鸟雀惊飞，腹白红嘴的谍赤鸟在白凤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还是没有找到吗？”
他的身后，传来赤练的声音。
“他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白凤侧头，“但是，很快又离开了。”
“真的吗？”赤练半信半疑。
白凤眉头微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相信的话又何必再问。”
赤练声线一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凤扭头不再看她。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白凤伸手接住了那颗色泽不祥的红色药丸。
赤练语调平静：“这是今天的解药。”说罢，她转身离开：“继续找吧。”
白凤的目光落在指尖的红色药丸上，但很快，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还在等什么……”
破风之声乍起，赤练回身，瞳孔猛地睁大。白凤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的速度甚至快到赤练根本来不及拔出链剑，几个回合下来，她便被他一掌击飞出去。
然而白凤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他欺身上前，抬手劈向她的颈侧。赤练狼狈格挡，想要拔剑却又被他再次拦下。最后，白凤只以一记肘击，就轻松将她击退数米。
赤练接连受阻，愈发恼怒。可眼前早已没了白凤的影子，他的轻功独步天下，赤练与他对打丝毫不占上风。
她警觉地扫视四周，而后便被白凤虚晃一枪的身影惊到，正欲查看，他却倏地出现在她身后，狠狠将她踹了出去。
这一击直接将她撞到了树干上。白凤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以锁喉的方式将她扼制。
赤练在他手中奋力挣扎，白凤纹丝不动，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冷漠。
“我……死了的话，你更得不到解药……”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扯出一个笑来，脸颊因为喘不上气开始充血，变成红彤彤的一片：“你的力气好大，我都动不了了……”
“你真的很有男子气概……”
白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地收回了手。
赤练软着身体倒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开始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她缓过劲儿来，平复了几下呼吸，蜜一样的嗓音里带着几丝颤抖的笑意：“这么懂得体贴呵护，卫庄大人回来后一定会夸奖你的……”
白凤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赤练目送着他离去。夜色渐深，远处残阳如血，那样温暖的色泽，却萧瑟得令人止不住地颤抖。
赤练待在原地，沉默片刻，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
林中光线昏暗，少顷，忽然传来了异样的脚步声。
杀气！
赤练抬眸，眼中流露出惧意。
巨阙！使用巨阙的那个可怕男人！
……
“什么样的剑可以一剑斩断整座木桥？”
“可以断定一件事，斩断木桥的这把剑，绝对不是鲨齿。”
……
赤练站起身来，凝视着前方那个越走越近的男人，暗道：可怕的眼神，仿佛来自地狱般，就是与他交手后，卫庄大人失踪了。
胜七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都不屑放在她的身上。
双方擦肩而过。眼见胜七越走越远，赤练突然开口：“喂。”
胜七停住脚步，偏头扫了她一眼，转身面向她，“你是在叫我？”
“那天和你交手的人……”
“你想知道他的下落。”胜七道。
赤练心念微动，“不错。”
“他是一个很强的对手，可惜……”
“可惜什么？”赤练沉声道。
“可惜，”胜七神色不变，“还不够强。”
赤练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话：“他之前和两个高手交战，身上还带着伤。”
“弱者，总是喜欢用理由来解释结果。”
“你胡说！你根本不了解他的实力。”赤练的嗓音略显急促，她失态了。
胜七扫了她一眼：“在江湖上生存的人，哪一个不带着伤？”
“他，现在在哪里？”赤练问。
“这已经与我无关。”他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胜七脚下一步不停。
“你给我站住！”赤练的嗓音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胜七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她。
赤练见他停下，便寻了个柔和的语调，缓声道：“我只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胜七轻蔑道：“以你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他忽地转移话题：“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兴趣和你说话？”
“我没兴趣知道。”赤练冷声道。
“我和你说话，是因为你很可怜。”
“你说什么？！”赤练眼中的恼怒遮都遮不住。
胜七的语气依旧很平静：“这是一个剑与死亡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身为女人，等待你的，只有失败和屈辱。”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胜七注视着她，“你很可怜，我不杀你。”
“原来如此，”赤练忽然笑了，扭动腰肢慢步朝他走去，“我一直听说巨阙的主人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想不到，你还懂得怜香惜玉，这么有同情心……”
“既然你这么喜欢寻找有实力的对手，为什么有一个人你不敢去挑战？”
胜七果然被她吊起了兴趣：“什么人？”
“像……剑圣盖聂这样的高手。”
“盖聂？”
赤练勾了勾唇，状似无辜道：“这种挑战对你来说，是不是太难了？”
“你知道盖聂的下落？”胜七皱眉。
“这么巧？”赤练眉眼低垂，一副温驯模样：“你正好是在找他吗？”
“没错。”
赤练忽然道：“听说，你曾经在七国的监狱里都被关押过。每一次入狱，身上都会受到黥刑，被刺上文字。而你最后一次入狱……”
她妩媚的眉眼忽然变得豹子一般凌厉，“——就是拜盖聂所赐！”
胜七小山一般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眼神凶戾：“盖聂在哪里？”
赤练丝毫不惧，直视着他：“那，我们可以交换情报。”
“交换情报？”
“你告诉我想知道的答案，”她说着，细长的手指虚虚地点了点他：“我回答你的。”
胜七不答，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在评估她的可信度。
片刻后，他忽然道：“那天我们交手时，我一剑劈断了木桥，我们两人一起从桥上坠落下去。”
“我们在空中坠落的过程中，仍然交换了十招……不，是九招。我出招后，他并没有回应。”
赤练心里一紧，“那他……”
胜七道：“他避开了我上撩之剑，用他的鲨齿架在巨阙上，然后借力向上腾空倒翻。”
“那他没有坠下深谷……”赤练似是自语，“原来坠下深谷的人是你。”
胜七承认了，“我在绝壁上等了一个时辰，并没有看到他落下来。”
“既然是这样，你有什么资格说他还不够强？”赤练反问。
“……最后一剑的力量，我能感觉得出。”
赤练看着他，借用了他曾经的回答：“弱者都喜欢用理由来解释结果。”
胜七顿了顿才道：“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但是你并没有告诉我他现在何处啊。”赤练眼神游移。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答案。”
赤练挑眉，“那我来回答你，盖聂此时此刻，就在齐鲁之地，桑城之海。”
胜七盯着她：“然后呢？”
赤练神情微动，“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样啊。”
她掩唇微笑，露出狡黠的神情，“希望能够帮到你哦。”
胜七眼神一变：“知不知道你正在做一件愚蠢又危险的事？”
赤练目露惊讶，“你好像有点生气呀？”
胜七耷拉的唇角暴露了他此刻并不算愉快的心情，“我随时可以杀你，虽然我并不想杀女人。”
“是吗？”赤练秾丽的眉眼张扬又放肆。
胜七反手握住巨阙剑柄。
赤练转身离开，“我不信你杀得了我。”
胜七挥动巨阙，带起剧烈的罡风剑气。双手环抱粗的两颗巨树被砍倒，挡住了去路。赤练拧眉回身，眼神凌厉。
胜七迅速朝她逼近，手握巨阙高高跃起。赤练只看得到一闪而过的余光，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外，巨阙并没有劈到她的身上。
赤练眨了眨眼睛，待看清眼前一幕时，瞳孔猛地扩张。
巨阙就悬在她的头顶，胜七握着巨阙的手纹丝不动。那样钝而厚重的剑器，在他手中犹如玩具一样轻松，“我再问你一次，如果不给我需要的答案……”
“杀了我，你一样也得不到答案。”赤练丝毫不惧他的威胁。
“答错了！”胜七瞳孔一缩，高举巨阙，跃起下劈！
赤练脸色骤变，立时拔出链剑抵挡。但这点反抗在巨阙开山劈石一般的巨力下显得格外渺小。两个回合后胜七收剑，一记窝心脚直接将她整个人踹飞出去。
胜七横剑身前，第二轮攻势接踵而至。赤练甩动链剑开始反击。
巨阙下撩，扫开链剑，胜七反手朝她劈去。
赤练一击不成，不欲与他正面相抗，蹬树借力翻身退开。她手中的赤练剑在此时如游蛇一般，迅速锁住了巨阙剑身。
然而相较力量而言，她并不是胜七的对手。巨阙剑身一抖便脱离了链剑的控制。
赤练被巨阙的力道带飞了出去，堪堪站定，胜七便手持巨阙紧随而至。
巨阙爆发的剑气撕裂了空气，这并不像那些刺客惯常使用的诡异术式，它刚猛且暴烈，以压倒性的力量夺取敌人的性命。
赤练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狼狈躲避。
她并不想就这样等死。下一个回合，链剑便裹挟断枝朝着胜七袭去。
胜七弓身闪避。然而，真正的杀招这时才显露出来。
赤练自藏身的障碍中刺出一剑。然而这瞬息的剑势，却被胜七徒手钳住。
赤练备受桎梏，胜七立时抬剑横斩，巨力一踹！
赤练再次被击退，随手拭去唇边的血迹。
胜七乘胜追击，链剑却在此刻突然从地底钻出，动作极快，令人防不胜防。
胜七跃起躲避，视线随即落在了赤练的身上。
赤练冷笑一声，链剑隐在草丛中朝着胜七袭去。蜿蜒的利刃像嗅到猎物气息的毒蛇，亮出致命又美丽的毒牙。
胜七忽的跃起，爆斩蛇头，猛地将链剑插入地下。
链剑的攻势毫不受阻，顺势缠上了巨阙剑，竟生生将胜七逼退。
胜七巨力一甩将巨阙掷出，赤练反应不及，被一同带飞，链剑也随即脱手。
胜七一跃而起，同时，一手匝住赤练脖颈，一手握住她的脚踝，顶膝送胯，极具穿透力的一记腰斩令赤练瞬间丧失了行动力，她跌落下来，犹如一只濒死的鹤，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赤练嘴里呛咳出鲜血，她伏在地上无法动弹，身上多处伤口渗着鲜血，挣扎了许久，也还是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胜七凝视了她片刻，半跪在她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赤练的眼神依旧很亮，仿佛蕴藏着霜雪。
“我要的答案。”胜七沉声道。
赤练扯了扯唇角，嗓音轻柔：“这么用力，把我弄疼了，刚才还说你懂得怜香惜玉呢……”
她说着，伸手往他手臂探去。
胜七神色不变，细长的赤鳞小蛇猛地从她手中探出，瞬间就被胜七捏住了七寸。
“啊呀，被你看破了，你好厉害……”赤练语调羞涩，仿佛这诡异狠辣的杀招只是情人间的趣味一般。
胜七指尖微微用力，把蛇碾死，当着她的面将蛇扔进了嘴里。
赤练唇角带笑，再次朝他伸出手去。
胜七没那么容易被她再次忽悠，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哪里还有什么花样？我都已经完全无力反抗了……”赤练状似委屈。
胜七冷笑。
“呃！”
赤练痛得眼前一黑，无力地跌倒在地。就在刚刚，她的腕骨被胜七猛地折断了。
她的眼神逐渐失焦，意识中断前，她仿佛再次回到了卫庄被关进噬牙狱的那一刻。
“不！父王！求求你了！”她的哭泣和求情在那一刻没有丝毫用处。
……
那个沉默的男人在经历了那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后，依旧冷嘲道，“你们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恍惚间，紫女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王宫的纱幕后，“有一件事情你永远做不到……”
“我已经做到了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我做不到？”
“你愿不愿意坠入到，最可怕，最黑暗的地狱？”
……
在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中，韩国的公主红莲仿佛也一起死去了。
卫庄引发了新郑城里的叛乱。
脚下是燃烧着的赤红的宫室，头顶是不见一丝光亮的漆黑夜幕，就连天上的神佛都不忍看这生灵涂炭的一幕，收起了祂怜爱世人的光辉。
染血的廊柱和轻纱，枯瘦的手在濒死地挣扎，疾驰而来的铁蹄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清晰地显现出这个原本属于她的家国正时刻走向灭亡。
这些沸腾的尘烟在她的眼中，和那年新郑大雪里孑然独立的黑色身影，重叠成色彩浓重的影像。
激烈的剑气缠斗，直到最后，重物跌落时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切尽归于无。
她站在那个可以俯瞰整个新郑城的悬崖边上，流尽了眼泪。
卫庄忽然出现了。
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这个肮脏的韩国，我们的韩国，从今天起就不存在了。”
红莲回望着他，猎猎的风吹起她的裙摆，也吹动了他染着血的白色长发。
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杀死了我的父王。”
卫庄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我说过，任何挡住我去路的人，都只有一种结局。”
红莲看着他，他与她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却又在某些角度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冷硬的轮廓和五官，唇淡得没有血色，还有那双收敛了所有情绪，只余下冷漠的黑色的眼睛。
这是……卫庄啊。
红莲没有说话，场面一时静寂下来。
卫庄却忽然出声了：“至于你，”他顿了顿，“你有两个选择。”
红莲偏头看他，等着他的后话。
“第一个选择，从今以后跟着我，我会还你一个更好的韩国，”他的眼神落在站在一旁的红莲身上，只是那一眼，短短几秒，就在呼吸之间，便又重新回到了远处那片燃烧着的韩王宫址上“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韩国。”
“第二个选择……”
红莲打断了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我选一。”
卫庄静静地注视着她。
红莲没有解释，她清丽的脸庞在黑夜中只露出了模糊的轮廓，但那双漂亮的剪水秋瞳却异常明亮而耀眼，仿佛燃烧着火焰。
微风浮动，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红莲的目光忽然转向他，轻声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
一瞬间，她仿佛又陷在那遥远的回忆里，她在王宫的长廊上看见他，在朱红的巨柱旁，她几乎踩到了他的影子。那时候阳光晴好，鸟雀雪白的尾羽在天空中一闪而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会努力活到你说的那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除非是你先杀了我……”
冲天的火光中，她低声诉说着自己的请求，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也依旧甘之如饴。
就像当年紫女要她做出的选择：“你愿不愿意坠入到最可怕、最黑暗的地狱？”
她给出了如出一辙的答复。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红莲公主。
评论(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