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老婆在此

双子座写手,耶

暮山沉(已完结)六

晏沉香是被冻醒的。

她没有陷在雪地里,厚重的积雪像朵喇叭花似的被扒开了个口子,她就躺在里边,身上又潮又冷,两条腿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

晏沉香脑袋里针扎似的疼,撑着手臂爬出了雪坑,深吸了几口气,缓了好一会儿,缺氧的脑袋逐渐清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把她从雪堆里刨了出来。晏沉香看着周围遍布的爪痕,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全自己。于是她迅速地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还齐全,只是头上戴着的登山头盔被磕破了,倒也勉强能用,但是卡在头盔上的雪山护目镜却不见了;背上背着的背包也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刀也不见了,万幸的是手套还在,人看起来也没怎么受伤。

没有吃食和装备她还能在雪地里撑上几天,因为王钺一定会来救她的。可是没有了护目镜,在这紫外线高射的雪山上,最迟六至八小时内她就会得雪盲症,一旦眼睛看不见,她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抬头是一望无际的白,此刻又下起了雪,能见度不超过十米。头顶看不到太阳,但应该也还是白天,周围空旷得有些可怕,尖利的冷风伴随着阵阵怪声呼啸而过,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她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有人过来。于是她又在周围找了许久,直到自己精疲力尽,才不得不相信,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晏沉香忽然感到恐惧起来。

她呆呆地站在雪地里,其实她也清楚自己这一路上的变化,有时候也会对自己的残忍感到心惊。她拿着刀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把它捅进站在她前面的葛老的心窝里,再狠狠地搅上一圈,定要让他死透了才算完。可她放弃的原因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而是因为自己下手之后没法立刻脱身,马广胜虽然对她格外照顾,但保不齐在她杀了葛老之后还能做到一如既往,而王钺又会不会觉得她实在过于心狠手辣而放弃带她离开?她不敢赌,她也赌不起。

就连炸山的法子,也是她想了又想,改了又改,最后才委婉地呈现在王钺的面前。

晏沉香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在半个月前,她还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大学生。

现在倒像是个心狠手辣的变态杀人犯。

她几乎要痛哭起来,可是很快,周围此起彼伏的诡异怪响又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起来逃命,这片雪山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怪物,就连那些狼群也不是她现在能解决得了的,所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难过。

晏沉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着前方走去。

她怕得狠了,脚下一刻不停地赶路,期望可以早点儿离开这里。

天太冷了,针尖似的风一个劲儿地往她衣服里钻。她的脑子已经被冻得不太清楚了,不然她一定能察觉到,周围这阵时有时无的怪响是有规律、节奏的将她往某个地方上引。

可她已经完全没有思维了,她什么都不敢想,只是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渴了就吃雪,累了就挖个雪坑窝在里面小睡一会儿,也不敢真的睡死过去,脑子里那根弦一直绷着,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惊惶不已。

她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偶尔靠观星辨位的方式来确定自己的走向。

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早就死了,只是不甘的灵魂还在原地游荡。

可是身体的疼痛会时刻提醒她还活着这个事实。于是她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手捂着自己因为长时间看雪而变得又酸又疼的眼睛,休息一会儿后又接着赶路,一刻也不敢放松。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夜晚,她已经极度疲累,身体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甚至不能正常行走了。不过幸运的是她捡到了一根枯树叉当拐杖,就是靠着它,她才不至于在一站起身来就因为血糖过低而摔倒在地。

最终,在第三个夜晚过去后,晏沉香失明了。

其实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刻,不过是时间快慢而已。

最开始还以为天还没亮,于是她摸索着开始上路。可是越走越不对劲,雪山的天空是很纯净的,即使是夜晚,头顶也是星汉遍布,天气好时甚至还能看到满月高悬,月光亮如白昼。

可她什么都看不见,星、月、光、影,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周围不再那么暴烈的山风,终于意识到,在昨天夜里她闭上眼睛的那个时刻,或许就已经注定她再也看不见了。

晏沉香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是空茫的。

她已经竭尽所能地试图拯救自己,但还是难逃一死,这可能就是命数了。

晏沉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坐在雪地里休息。

身体已经向她发出了警告,催促她赶快离开这里。可她的精神却异常的放松,甚至觉得下一刻就算被狼群咬破喉管挣扎死去也是不错的法子,至少不用再继续前进,寻找那几不可见的希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雪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晏沉香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得到,脸上的雪已经不能被她体表的温度给融化掉了,于是她伸手抹了把脸,仰着头感受了一番周围的漆黑一片,沉默了片刻,还是艰难地站了起来。

至少现在她都还没死不是吗?说不定这就是上天赐给她的机缘呢?如果她现在坐在这里等死,那就真的是求出无门了。

上帝赐给他的信徒无数次逃离的机会,可他的信徒从不把握,最终被溺死在了汹涌的河水中。直到信徒去了天堂与上帝对峙,才知道那一次次他不屑一顾的救援都是上帝给他的机会,是他自己闭目塞听,一股脑地走上了绝路,断送了生机,所以再也没有能够活在这世上的权利。

晏沉香不想做那个信徒,她要活着,在神递给她第一个机会的时候就牢牢地把它握在手中。

所以她决不能轻易放弃,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在寻找机会的路上。

晏沉香的头脑逐渐清晰了起来,虽然她依旧过于虚弱,但这并不妨碍她思路活泛。

一路向北她走了将近一百公里,沿途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除了没有吃的,她的处境简直好得不像话。

晏沉香细想了一下这几天一直观察着的地势,这里的山脉复杂,走向紊乱,在地图上甚至连个标注都没有,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儿谁也说不清楚,全都要靠实地勘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葛老他们每一次扎营时才要安排人手出去查探,这也正为晏沉香炸山的计划做了铺垫。

可如今她一个人,眼睛又看不见了,这个办法显然已经不好使了。

正琢磨着,四下里忽然响起了呜呜咽咽的怪声。

晏沉香心底警铃大作,闭着眼睛警惕地感受着周围。

窸窸窣窣地声响倏地出现在她身后。来不及多想,晏沉香咬紧牙关,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前跑去,妄图离开这里。

可是来不及了,动物身上浓烈的腥臭味儿迎面扑了过来,就连被冻得迟钝的感官都能清晰地捕捉到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的脚步声。她恐惧地无法呼吸,脑子瞬间闪过自己的无数个死法。

她颤抖地锤着自己已经不听使唤的腿,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那个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恶意满满。

“呯——”

一声闷响,晏沉香重重地砸在地上。可她毫不迟疑,迅速把头埋在雪地里,只露出后背。

有些动物习惯在击杀猎物再进食,譬如狼。它们在袭击人类时,往往先把一个爪子在人的背后一拍,等你不防备回头时,它便会猛然朝人的脖颈上一咬,把人的喉管咬断,然后再吃尽皮肉脏腑。

没有彻底杀死的猎物都是具有威胁性,它们不会这么冒险。

那东西绕着晏沉香走了几圈便再也没有了动作。晏沉香估计它是吃饱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就对自己下手。可她也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生怕激起这个东西的凶性,最后只能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得不偿失。

眼下这种情况,倒也算是一线生机了。

晏沉香暗叹。

过了一会儿,晏沉香慢慢地地动了动手指,感受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暂停了一会儿,又慢慢抬了抬脚……渐渐地,她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像蠕虫一样在雪地里挪动起来,大概爬出几米后,周围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动静,她这才放下心来,伸手一撑,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当她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时,一股力道忽然朝她撞了过来。晏沉香躲闪不及,徒劳地抓了几把空气,整个人便摔了出去。

这一撞径直让她滚下了一个雪坡。晏沉香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固定身体,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抓到地面的积雪,甚至在惯性的作用下越滚越快。于是她试图发出喊声制造动静,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已经恐惧地失声了。

完了。

晏沉香绝望地想。

坡的高度不低,雪地上裸露的枯枝断木打在她毫无遮挡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疼得她捂脸直哭。

没一会儿她就在惊惧交加之下晕了过去。

一个直立的人形生物站在她刚才摔下去的地方,看着她仿佛被吞噬一般消失在了雪地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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